现今很多画家写不好字,是一个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回顾历史上的大画家,很多都是书画兼擅,甚至是“诗书画印”融会贯通的,远的如米芾、八大、赵之谦、吴昌硕,近的如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来楚生等。绘画和书法一旦相得益彰,必定胜过单纯的画家或书家角色,强者更强;而现在大多数情况恰恰相反,弱者更弱。
简单的一句“书画同源”,远不能概括书画之间的复杂关系。对于绘画,确切地说,应该是“功夫在画外”。因为中国文化是一种诗性文化,最忌量化、固化。绘画成就的取得存在各种偶然因素,有很多不可言说的部分。不仅仅是书法、绘画,像篆刻、摄影、设计等姐妹艺术,很多看似毫不相关的知识结构和技术能力反而会使得艺术家在某些方面具备了独特性。简而言之,要想画好画绝不能局限于对绘画的要求,否则只会成为画匠而不能成为画家。所以,不管是从事绘画创作还是书法创作,只有看到共性融通的部分,才能打破个体狭隘,找到适合自己的立足点。
话说回来,刻意强调“书法是绘画的基础”或者“书法不是绘画的基础”,都是有问题的。书画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融通,因为二者的艺理是相通的。就好比一个正常人,饿时吃饭,困时睡觉,到了时候是自然发生的行为。但对于一个厌食和失眠的人来说,每当吃饭或睡觉来临时,就变成一种任务、一种负担,所以愈加没有胃口和倦意。现在的书法和绘画都存在类似问题。大多数人是笔墨功夫不过关,有名头而无名作,所以他们每天只能嚷嚷口号,通过一些花哨而艳丽的名词来忽悠,以此掩盖自身功夫的不足。这也意味着画家自身的艺术功能在急速退化。实际上,根本不用过多铺排和粉饰,书画真正的核心就是一个“写”字。
绘画和书法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不能贯通的话,只会相互成为累赘,消耗精力;一旦融会,就会彼此促进。怎样才能使得书画相互促进呢?这个命题很大。大而化之地说一下,就是要找到共性的部分,在共性的基础上追求个性。就像一些人举出吴冠中的例子,认为他直接将西方的“现代构成”拿过来,找到了最佳的“切入点”。但追问一下:为什么是吴冠中而不是其他人呢?因为吴冠中在某些方面具有常人无法比拟的灵气和基础。所以,凡事不能只看到表面成功,还要看到个体的特殊性。绘画和书法都属于个人之事,是非常“内化”的艺术形式。也许确实可以找出极个别的例子:书法基础不好,且从其他途径转入绘画,然而成就不俗。但那只是少数个案,不代表大多数人的路径,不能作为普遍真理。
中国文化是一种多元共生的文化,这一系统中的一切皆彼此息息相关。如是,就需要有一个整体性思维,避免出现“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的情况。对于中国绘画,应该回到原生态的理解,不要说什么抽象,也不要说什么造型,更不要说什么形式,绘画就是绘画。我们不能总是用惯性思维思考“绘画是什么”或者“绘画不是什么”的问题,避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回到现实来看,绘画存在水平高低之分,但没有体制内外之分,没有所谓的专业和业余之分,更没有学术、非学术之分。我们应该呼吁对于“绘画”理解的回归,而不仅仅是一个词汇的回归。这也是一种清朗简洁的艺术秩序的回归,更是一种艺术尊严的回归,也关涉到艺术本体和艺术本真的回归。
谷卿:跳出框架,打破暧昧关系
书法和绘画的关系,历来是艺术家和批评家们特别关注的问题:艺术家希望通过融会不同艺术技法以丰富笔墨的表现力,批评家则试图探索不同艺术理念如何相互借鉴和影响。不过,也有一种意见认为,书法和绘画一定存在孰先孰后、谁决定谁的关系。因此,有关“书法是中国画的基础”以及“画法决定书法”的争论一直存在。可以说,这是中国书画艺术所独有的问题,也是其本身不断引发危机的原因。如何认定书法和画法的关系,关系到艺术起源、中国书法的艺术性、文人画评价以及传统中国书画如何现代化等问题,确实值得不断反思和讨论。但我们对此实不必抱有一种类似争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狭窄思路,而应当充分认识到二者紧密的关联性,辩证地看待它们的关系,由此才能跳出旧有的框架和理论困境,对艺术史加以多维的审视。